宋承暘拿著一小個盆栽再次回到小房裡,床上年邁的女人已經坐起來,卻只盯著自己的手掌。
“載暮,你醒了?”
明知故問。
“這是答應你的東西。”
他遞出手中的盆栽,載暮不發一與接過,裡面沒有放土,是一顆沒有連著根莖葉的白色花苞。
宋承暘在地板坐下,趴在床邊等待回應。
“......知道了。“
載暮輕聲回答,聲音語調與外表很是違和。
頓時,手上盆栽中的花苞由下而上、由外而內綻放成金色的模樣,然後繼續向外散開直到分離。
宋承暘此時已閉上眼眸,和載暮相似的臉龐靜靜躺在手臂上。
”......知道了。“
一隻毫無皺紋的手摸過他的頭。
”......知道了。“
她下床往沒有關上的門走去,左上依舊拿好盆栽,裡面只剩下一顆幾乎看不見的微小種子。
最後看了一眼彷彿在小睡的宋承暘,關上了門。
”您是哪位嬰兒的家人呢?“
值班的醫院小姐問,眼前的女子看起來像是學生,也像是成年女性。
是大學剛畢業吧?她是這樣想的。
”這位。“
女子伸手隔著玻璃指向房內的其中一個嬰兒床。
詭異的是,女子的手先定位,才正臉轉過去看向遠處長得差不多的嬰兒。
”啊?是......?“
小姐本想要對手上的嬰兒名單,再帶女子過去嬰兒室——今天第一位訪客怎麼會知道要找哪位嬰兒呢?
”您是小嬰兒的姊姊?“
小姐親切地詢問,她小聲開門避免造成太大的聲響。
陸陸續續也有其他位訪客過來,是父母或是其他家人吧。
”他姊姊還沒來,我可以先把弟弟帶走嗎?“
女子回以親切的詢問。
”可以,去櫃檯辦好手續就行。“
小姐翻翻名單確認,果真是半年前出生的男嬰,大概是被親生母親拋棄了,幸虧醫院願意暫時收留。
嬰兒很乖,從頭到尾都沒有哭鬧吵鬧,長相也挺可愛的,小姐心想母親拋棄兒女的心情是如何。
但幸好被其他家人帶回去了,小姐感到慶幸。
”謝謝。“
離開前,那位小姐還特意關心女子今天天氣很冷,女子點點謝離開了醫院。
“大人,您在嗎?“
女子打開反射光點的鐵門,再打開一扇快被蛀光木門。
這裡是一間位於鄉下的雙層公寓,是都市少見的木質建築,雖然很老舊但還不至於是危樓。
女子進去後順手開了燈,沒人在,她才放下手上的行李袋等包袱去屋外尋找。
目前只有一樓有住人,其他家門牌都是空的。
玄關後是接近正方形的格式,除了廚房門與廁所門之外也無臥室入口。屋子正中間放了一張矮餐桌,角落也擺了不大不小的的木櫃,剩下的地方大多都是蜘蛛網或灰塵,不過似乎沒有小動物的巢穴。
女子剛開門便看到一名少年一手拖把一首水桶走過來,水桶裡還掛著有些破爛的抹布。
“大人,您去哪兒?”
女子問,走過去想幫忙拿,但少年輕輕搖頭拒絕。
面對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,語氣卻是畢恭畢盡的,如果說是某富家少爺的傭人也說得過去,但少爺怎會委身於一個遠離人群的鄉下公寓呢?
“其實您叫我們事先過來打掃就行。”
但女子還是拿過少年的清潔工具。
“您是......哪位?“
少年不確定地問,他只交給女子一枝乾拖把,拿著水桶到隔壁小花圃接水龍頭。
女子有些緊張,似乎不想讓少年做這些打掃事務。
“我們有幾年不見了,我是來接替藍女士的職位,接下來幾天會協助大人安頓。”
少年微微皺眉頭,但似乎不太意外。
“哦......上次見到還是你十多歲的時候,已經長這麼大。”
少年口出奇語,女子並沒有反駁或是疑問。
“是,之前忙於私事所以沒有立刻接下職位,還請您原諒。”
水裝到七分滿,二人便移動到剛才的公寓,門牌位置只掛著沒寫文字的牌子,但木門上有貼上「0011」的字樣。
“你是奶奶的孫女嗎?”
少年邊捲袖子邊問,他拿來原本擱在走廊的掃把與畚箕開始打掃,沒有太多家具的好處是沒有多餘的表面積需要清理。
“不是,我雖姓藍,但非本家之人,母親是分家那邊的。”
女子據實以告。
“是哦。“
二人有默契地分頭整理屋子,偶爾朝對方方向說個幾句。
”大人,我能請問您,手臂上的是刺青嗎?“
看來交接時並沒有說到這類的資訊。
女子換好水,再次用拖把將屋子清理一遍,少年則在清潔阻塞的廚房水槽。
”不是哦,是胎記,以後再跟你說。“
少年回答。
”好的。“
女子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臂,在「胎記」之上分明也有些傷疤留著,少年卻沒再說一句。
殊不知那「以後」已經是二、三十年後的事了
”差不多了,要去鎮上吃晚餐嗎?“
少年微笑問道。
早晨的日光更換成傍晚的夕陽,路上只遇到零星幾個返家農人,女子和少年說不上在聊天,比較像在問答。
”大人,您似乎長高了?“
”恩,多了十公分果然有差呢。“
”那您的衣物需要重新添購嗎?“
”大概是要吧?到時要麻煩你先幫我付錢了,因為我沒什麼存款。“
“不會的,我知道您過去幾年婉拒了藍女士的金援,之後您也有什麼需要也請儘管跟我說。”
“謝啦,以前住校不好意思,也沒有必要再多拿錢。”
女子點點頭表示了解,她也知道少年過去的生活頗是拮据,這次來到鄉下地方算是他少數提出的願望之一。
這裡沒有公車或是接駁車,走路也得花上一小時多才能到有商店的鎮上,女子暗自記下要給少年添購一台腳踏車。
”你叫什麼名字?“
少年問,似乎覺得到現在都不知道對方姓名有些失禮。
”抱歉,是我的失職,我叫藍玟,之後會幫大人安頓生活直到開學。”
“哦......我叫藍安祈,請多指教。“
藍玟覺得少年初乎意料容易溝通,因為再過來之前曾被交代這位大人有些不善與生人說話。
”您為什麼想來偏外區域呢?“
“因為......“
少年停頓一會,便慢條斯理地回覆。
”因為,我長大了嘛。“
他的回答令藍玟摸不著頭緒,但感覺是認真思考後說出的。
”不過來鄉下還挺不方便的。“
”晚飯後順便去商店看看吧。“
藍玟說的是鎮上唯一一間連鎖量販店,似乎是這個地廣人稀的村莊中,少數能看得到外來商品的地方,應該也會有腳踏車。
”好哇。“
藍玟心裡有些莫名高興,興許是因為大人不如猜測的冷漠吧。
”您不再多挑選嗎?“
藍玟注意到少年的購物籃只放了幾件黑色套頭長袖和牛仔褲,他卻認為此已足夠,便拿了些襯衫、T恤、長褲、短褲與外套,藍玟挑衣服都是確認過適不適合少年的尺寸或是審美,但來發現他似乎對這些很沒轍,又私自決定放進幾件衣服,否則少年真願意靠這些單調又不和季節的衣服過日。
“順便來買些生活用品吧!如果您不常出門,消耗品一次買好一週份量,如何?”
“你還真令人放心。”
少年的苦笑,藍玟覺得這才是上頭要他輔助一個年紀大自己許多的人的原因。
最後,二人提著大包小包走出了超市,也順手買了臺有籃子的腳踏車,藍玟將一只大袋掛掉把手上推著走路,少年左肩右肩則是背著大塑膠袋,邊注意快要掉出來的衛生紙和垃圾袋。
二人有些艱難地走原路回公寓。
”不好意思,我有點太過了。“
終於到把大袋小袋放到屋裡空間不大的地板,藍玟充滿歉意地說。
”沒事沒事,你才辛苦了。“
少年看起來沒有藍玟的滿頭大汗,他到廚房拿了杯加冰塊的涼水請她坐著休息。
”謝謝。“
二人將採購的物品找地方放,不過除了廚房的食物與用品、木櫃放衣服與小東西,屋裡也沒別的家具,只好先暫時不拿出購物袋擱置在角落。
男孩以前的行李很少,只有一些書本和衣服裝在手提袋和後背包,連同藍玟的行李也移到另一處角落。
晚上九點左右,附近也沒有昆蟲鳥叫,少年不發一語地閉目養神。
“大人,您要讀高中嗎?”
藍玟翻著手機記事本問。
“恩哼,長大了嘛。”
確實,藍玟看看紀錄,少年比幾個月前高了許多,面貌也變得成熟幾分,過去的模樣維持很久,突然多增了幾「年紀」,換個地方也沒什麼大不了。
“原來如此,我了解了。”
但藍玟直覺認為是有蹊蹺。
“大人,一週後開學,已打點好一切了。“
藍玟拿著一紙袋過來,裡面是新書包和新校服,她遞給男孩看看。
兩人相處幾週有了,女子依然對少年懷有敬意,絲毫沒有因為互相熟悉了而有所怠慢。
“是嗎?謝謝。”
少年微笑道謝,稍微翻翻便放到桌子底下。
他坐在家裡唯一一張大桌旁看帶過來的書,似乎不對新學校感興趣。
“開學後是以普通轉學生身分過去,沒有對新學校說以前的事,您請放心。幾天後我也就回去,不打擾您生活。”
“有勞了。”
藍玟以為少年會更緊張一點,畢盡做了那種事情,當時有故意壓下來——以前待的學校是家族開的——但聽說少年那時還緊張面露後悔,現在他反倒覺得雲淡風輕,不足掛齒。
“藍玟,你這名字,怎麼來的?”
也許是將要離別,少年少數問了問題。
藍玟頓了一會,思考該怎麼說明,又抬起來看著少年。
“取名字的人是那位大人,在接替藍女士之後,才給我取的。”
“哪位?”
“載暮大人。”
這次換少年頓了一會,但依舊裝沒事一般說話。
“是問你名字的由來,怎麼回答誰取的呢?”
他的語氣有些挖苦的意味。
“抱歉,我沒注意到。那位大人說是以前就定好的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。”
既然是以前就訂下的,又為什直至最近才改名呢?明明早在藍玟十多歲時就決定她是侍奉少年的接班人。
“......看來奶奶和之前人的名字都是載暮以前就決定好的啊。“
少年皺眉頭。
”您怎麼知道?“
藍玟不知道藍女士或更上一屆所有人的名字,只知道都是女性且姓藍。
”沒什麼,只是覺得她有點懶。“
藍玟睜大眼睛,不敢相性這是出自少年之口,因為那位大人身分極其尊貴,通常都說「那位大人」,很少直呼名字,更不會這樣嫌棄。
”敢、敢問,您覺得那位大人哪、哪裡怠惰了?“
但仔細想想,安祈大人和載暮大人的地位誰比較高呢?
雖然藍安祈是由家族資助其生活,但凡事都會以他的意見為優先——像不拿零用錢一事——說是「供奉」也不錯,因為整個家族就是為了藍安祈所成立至今的,即使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的存在。
而載暮是家族的嫡系長子,自然也依著祖訓侍奉藍安祈......
藍玟腦袋飛轉迅速,頭痛地自我辯論。
“因為啊,你們所有人的名字都一樣,不就是因為懶得取新的名字嗎?“
少年又說。
”啊?“
藍玟發出失禮的聲音,不過少年並不介意。
”事情都還好嗎?”
對方問。
“還好,沒什麼問題,大人。”
藍玟回答道,少年已經開學了,她也回到位於繁華都市的家族裡。
“不好意思,你剛上任就麻煩你這麼多事。那孩子為何偏想去那麼遙遠的鄉下呢?”
對方無奈地說,並不是嫌棄鄉下或是厭煩少年的要求,僅是不解他他所選擇的道路。
“小的也不好理解那位大人的想法。”
在一位大人面前說「那位大人」四字時,藍玟還在想究竟哪位大人地位最高呢?
“那,你打算何時把那個送過去?“
對方又問,說到「那個」這字時似乎略帶反感。
”您覺得呢?“
藍玟也打不定這位大人的想法,便試探性問道。
”明天你大學有事嗎?沒事就再過去一趟吧!“
對方似乎不太在意這事,不過生氣聽起來也充滿疲累。
”好的。您剛上任,也請適時休息。“
說完,對方嘆了口氣道謝,請她回去了。
”你怎麼又回來了?“
少年坐在桌邊笑問。
”那位大人叫我把......帶過來。“
藍玟右肘提一只竹編大籃,左肩背著扁矩形的防水袋一一老媽子會用的大容納塑膠纖維布袋,還是花紋顯眼的樣式。
”我東西很足了啊?“
少年不懂藍玟的用意,但他也不知藍玟更不懂載暮的用意。
藍玟輕緩將竹籃放下,裡面是暖和的棉毯所包覆的......嬰兒。
”藍,玟,這,是,什,麼。“
少年下巴沒有掉下來,但也是慌得一字一斷句,手上在看的書也猛然掉到桌面上。
”那位大人說你會需要的。“
藍玟煞有其事地口吻對少年表示肯定。
”也會喜歡的。“
她想了想又補充。
”我還是學生。“
少年逃避責任地說道。
”活到這麼大歲數總會養孩子的。“
殊不知藍玟也想逃避責任,她的任務雖是服侍少年,但還是忍不住想拌嘴回去。
”我......好,我做。“
出乎意料,他接下了。
那嬰兒未醒,圓潤的臉頰是唯一露出的身體,因為現在是寒冷的臘月所以手腳被嚴實地保暖著。
”名字,性別,出生。“
”名字由大人來取,是個四個月大的男嬰,被母親拋棄。“
藍玟回答,是她接回嬰兒的人,資料訊息當然背得詳細,但這來歷不明的嬰兒實在沒有其他能補充的。
”實在抱歉,大人,我也真是不懂那位大人的想法,而且不覺得他長得跟你很像嗎?“
藍玟嘗試緩和氣氛。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兩個人長得很像,只是隨口掰出來的話,哪個父母不希望孩子的模樣與自己有幾分相似?
雖然這嬰兒確實和少年沒半點關係。
”像個毛線,他是金髮的。“
少年無語吐槽,拿開包住嬰兒的毯子,他穿純白色的連身衣和戴純白色的毛帽,天生皮膚也很白,彷彿竹籃裡放著一顆夜明珠。
“唔......是耶?“
藍玟裝傻,畢盡她之前只負責「移動」嬰兒,不負責照顧嬰兒又哪會知道呢。
”......他醒了?“
少年始終垂眼看著嬰兒,稀疏的淡金色髮絲——真是一絲一絲的——與特別淺白的膚色,五官並無過分立體,也許是個混血兒?
”是藍色的眼睛,睜的挺大的。“
藍玟也低頭看看,這是她第一次觀察這名嬰兒,即使在醫院跟他有一面之緣,藍玟那時也以為這只是被叫來打雜,畢竟她接下的工作從來就不曾跟小孩沾上邊。
”我會喜歡他是嗎......載暮她還有說什麼嗎?“
“沒有,我也不常見到那位大人。”
藍玟沒有提到載暮要她不要干涉嬰兒之後的生活,也不要天天往少年這裡跑。
她不擔心少年,因為他早就獨自生活好幾十年了,也不擔心嬰兒,因為此刻少年看向嬰兒的目光充滿著關愛,毫無當作是脫油瓶。
“好吧,我以前是照顧過嬰兒,只怕他不喜歡我。”
不知原因,少年的語氣突然隱藏著哀傷,藍玟心想這大概是很久,很久,很久以前的往事,也初次感受到她與少年之間的年歲差異是多麼巨大,因為就連藍玟的母親、去世的藍女士都不曾有如此深邃的眼神。
“不會的,你們會處得很好。“
”怎麼說?“
”因為,我與大人認識也才幾週而已,我便能把您當作朋友一般相處、說話,所以,一定沒問題的。“
藍玟肯定地說道。
”是嗎?“
他看起還有點開心。
藍玟當天就回來跟載暮報告,然後回到自己家裡休息。
載暮以家族的名義買下一棟大樓供家族中每一家至少一戶房產,沒有租給外人也不是打算要投資,低層樓有開放給商店進駐,不過也是家族在經營的品牌。
有人問載暮為什麼要耗費這麼大一筆錢買一棟大樓,他只是輕描淡寫回答一句:「第一次買東西買個大的不為過吧?」
藍玟的母親被分配到上層樓,也不是說很受重用才有越高層,單純只是載暮知道她媽媽喜愛花草和室外,所以屋頂的空間讓她自由發揮,想想來載暮也真是大方。
“好累......“
藍玟之所以沒有立刻接替藍女士的職務,除了少年要求不用再讓人過來,也因為比起去住宿學校工作,她更想繼續待在大學讀書。
”你回來了?吃飯了嗎?“
她媽媽從房間裡出來問,藍玟現在正癱在沙發上休息。
”沒......新買的沙發?好軟好舒服......“
”是嗎?這是我請林小姐幫我挑的,挺好看的。“
林小姐是家裡的傭人,藍玟很少見過但住家都是請她維持的,心中頗有感謝。
“舊的移去溫室那了。你工作如何?”
藍玟看母親走去廚房拿來今天留給她的晚餐,是咖哩飯。
“還行,也不太難。”
藍玟敷衍過去,媽媽也知道那分工作不能說太多。
“你做得到就行,畢竟是藍女士給你的職位,你要好好珍惜。”
藍玟十歲之前就知道自己未來要負擔的義務,也有受到家族額外給教育與金援,雖然是終生職,但並無限制自身發展,僅需銘記隨時以「主人」為優先。
主人,這詞語從小就覺得格格不入呢,藍玟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少年的時候。
十多年前的畢業典禮與之後每一年的畢業典禮,藍女士都會帶藍玟來讓少年看一眼,那時候她還沒改名改姓,少年也是個男孩模樣。一年一次的見面招呼,男孩都沒特別留意過她,二人也極少對話,但藍玟依舊發現少年的異人之處,不變的外貌、學校是其次,最讓人驚豔的是個性上的變化。
以三年為一輪,有時是開朗的笑容、繁重的黑眼圈、情緒激昂的聲音,就像是具有週期性的人格分裂,讓人摸不著頭緒。
“不過,我以為藍女士會讓你早幾年接手。”
藍玟的媽媽問道。
“哦......那時候不太忙,讓我過幾年再接手。“
也幸虧這樣她才可以報考大學,也順利畢業拿到學歷證書,比一般人晚讀大學單純是因為那時沒錢,以經濟為優先考量。不過現在載暮成為家族代表後,不論本家分家都給了固定援助和住處,否則以前的家族只是一種總稱,實際上大家都各過各的,有富貴高官,也有窮途潦倒。
”好了,我去睡了,晚安。“
”晚安。“
男孩成長為少年,其實是件大事,很大的事,藍女士從未跟藍玟仔細說過少年的故事,大部分都是她自己觀察發現的。
長生不老的人,家族存在的目的,擁有一個很重要的「東西」,每樣特質都是非常人所及。
他活了很久,估計比「歷史」還久遠,藍玟覺得在有人侍奉他之前,少年就已經存在了。
他很重要,為此有人創立了家族供應他無慮的生活,如果不是少年對權力不感興趣,全世界都交給他也不超過,也開闢城鎮給他完美的生活環境、創辦學校給他身分與目標。
少年被視為珍寶,藍玟猜測是因為他擁有某項「東西」很重要或是稀少,不是無盡的壽命或不變的年輕外貌,是另一種別人無法擁有的「東西」。
”但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麼。“
藍玟自言自語,藍女士和載暮似乎知道少年的故事,但似乎是希望讓少年主動說出而非讓別人流傳,不是怕以訛傳訛,是尊重敬重少年的身分所做出的決定。
”嬰兒又是怎麼一回事?“
那名貌似混血兒的男嬰,應該也是「拼圖」的一部分,但一個嬰兒代標什麼呢?他的親生父母?感覺不是。
”四個月前發生了什麼?“
才導致少年想去鄉下......不,去鄉下應該是因為「長大」了,所以要去新地方,是少年為自己的成長做的更動。
在以前住宿學校的紀錄中,少年似乎打了一架讓對方送醫院躺了好幾天,除此之外也沒了。
打架?這不像他會做的事,可不太讓有人意外......
“四個月前......究竟發生了什麼?“
藍玟有些許頭緒散亂在腦中,就像剛買新的一盒拼圖卻無從下手的感覺。
她謹慎地思考,深怕遺漏了任何線索。
不過生活還是要過,所以藍玟起身到浴室準備洗澡。
鏡子中的她沒有化妝看起來也平平無奇,烏黑的長髮俐落地束的後腦勺。
以前有人嘲笑過她耳朵看起來像動物一樣,但也只是比常人稍微長一些,沒仔細看也看不出來,其他地方也都很普通。
因為唯一不普通的地方被藏起來了。
藍玟輕輕摘掉深色的隱形眼鏡,露出了擁有金色光芒的瞳孔。
她眨眨眼睛,一整天戴隱形眼鏡是很容易乾眼的。
藍玟想起少年問過是不是藍女士的孫女時,其實內心是驚慌失措的。
藍玟不解,對著鏡子再次自言自語起來。
“他怎麼知道......知道我藏了一輩子的秘密......“
隨後,她如同前幾任侍奉少年的人一樣恍然大悟。
同樣的名字、同樣的瞳孔、同樣的血緣......
『那雙眼睛早就看透一切。』
__落下__