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......醒醒......“
熟悉的聲音在身旁呼喚,無奈眼皮重得無法睜開,奇怪,身體怎麼會這麼疲累?
”......要快點醒來......“
「他」的氣息在耳邊吐出,溫柔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陌生,甚至有些懷念。
”......起來了!“
耳朵被突然的音量嚇到,也使我脫離迷糊的意識,緩慢睜開雙眼,刺眼的光線肆無顧忌先開眼睛。
”我叫你好久了,昨天太累了嗎?“
我抬頭尋找聲音來源,一個少年坐在旁邊說話,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瞳孔是藍色的。
”抱歉,沒有注意到你今天會這麼累。“
少年輕柔地扶我站起來,暈眩和痠痛纏繞身體無法站好,幸好那名少年穩穩地抓住我。
”還好吧? “
少年看起來很擔心,他彎下腰捧著我的臉,額頭碰額頭量溫度。
”感覺沒有發燒,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?”
我昏昏沈沈提不起精神,昨天是做了什麼嗎?
“我來幫你換衣服,怕待會有人來催,姊姊。”
“......恩......"
姊姊,我?所以眼前這個少年是......我的弟弟?
當疑惑自己是不是失憶時,少年已經動手解開我的衣服。
原來我身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,袖子和裙子又長又寬,是很舒服的絲質布料。
“喂!你們好了嗎?”
少年瞬間從地上抓起剛剛離開的被窩包裹我的身體,脖子以上也在覆蓋之下,他小心地遮掩以免有人窺視。
“我們快好了,請不要進來。”
少年大聲回話,語氣和跟我說話時不同,冷靜連帶著怒氣送給外頭的人。
“這是規定我知道啦!你倆快點!”
門在男孩身後,男孩又背對門抱著我,但聽得出來外頭的男子肯定不喜歡我們。
“......哼......居然要等這兩個賤民......“
少年一邊幫我穿上外出衣一邊跟我說話。
這身衣裳與少年身上穿的截然不同,輕飄飄的觸感討人喜歡,這是件簡單卻典雅的服裝。
“姊姊現在頭腦大概很混亂吧?我待會再跟你說現在的情況。”
“你要去哪?”
少女的聲音脫口而出,如果沒有說話可能不會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吧!
少年帶我出帳篷混入人群,送我到一臺轎子上。
”姊姊在這裡等我,不要亂跑也不要開窗門,絕對別讓人看到。“
”恩......“
這名少女......我很害怕,害怕唯一的弟弟消失,但他的笑容卻使我感到安心。
少握住我藏在寬大長袖的雙手,那是雙粗糙的手與少女的纖纖玉手不同,但我們之間的信賴使我放手靜靜等待少年回來。
我處身在一臺華美的轎子中,細緻的雕刻裝飾著全車,外部蓋上彩帶與簾子隱藏內部的秘密,轎子周圍無人停留,經過的人都迅速迴避,不知是遵守規定還是厭惡詛咒的行動。
我在裡面休息,渾身痠痛卻想不起昨天的記憶,連帶與弟弟生活的過去也一併封鎖了,每當我嘗試想起,頭就像是要炸開般疼痛暈眩。
身上穿的衣服著實美麗,上半身有些暴露,胸上圍下圍用繩子綁得緊緊的沒有任何間隙——大概是少年故意的——肩膀鎖骨的部分只有肌膚,肩膀以下的袖子一樣又大又寬,與路上遇到的人不同——還有少年——是用來區別身份的嗎?
長裙從下圍的繩子延伸至腳踝甚至更長,臉埋在飄逸柔軟的材質裡很舒服,充滿皺褶的設計很是奢華,像是禮物一樣被裝飾得好好的
我到底是誰?既然被人說是賤民,為什麼能穿如此昂貴的衣服?
“姊姊,我回來了......怎麼哭了?“
少年單手提著布袋掀開簾子。
”是想起一些事了嗎?“
他放下手邊的東西,把我緊緊抱入懷中,一面是安慰一面是怕姊姊不見的恐懼。
”沒,我什麼都沒想起來。“
我不知道自己即將遭遇到什麼,只是感受到這副身體的主人很哀傷。
少年幫我抹去眼淚,卻也換得他淚流不止。
“你還記得我嗎?”
“不記得了。”
“記得你今天之前的任何事嗎?”
“不記得了。”
“那記得你被賦予的職責嗎?
”......恩,將自己獻給神明,祈求祂降臨祝福。“
“果然只記得這個啊......“
我發現每當少年因我傷心時,眼神總會流露出傷心,他摸摸我的頭讓手指纏繞著髮絲。
少年緩緩說出那些我不記得且不允許記得的記憶。
有時候會覺得我反而是妹妹,無止盡地被給予他的疼愛以及保護。
我被盤腿坐的少年收入懷中,身高的差距不禁讓人懷疑這真是來自同一對父母嗎?
仔細觀察少年的樣貌,和直髮的我不同,及肩的捲髮被草率綁在後腦勺,不如幫我整理的頭髮來的整齊。
他穿著緊貼身體的衣服行動比較方便,還有件連帽大衣因為怕我冷蓋在我身上,少年的身高大概有一百八十多,手長腳長的比例相比之下我就像小孩子畏縮在大人身上。
這副身體的主人似乎很習慣接受與弟弟的肢體接觸,我在想這是姊弟間該有的親密嗎?
”姊姊.......“
我今年18歲,對於成婚年齡稍微晚了一些些,生活在離首都最遠最偏僻落後的村莊,貧窮且地位低下,在很小的時候便是孤哀子並與弟弟相依為命,沒有享受過溫飽,也沒有面臨過餓死的情況⋯⋯這些是少年說的,不是我想起來的。
國家有個流傳至今的傳統,皇帝會根據神明訂下的規定去挑選一位少女,並最信任的人負責依照過往的傳統迎接接少女至首都,她的家人將會一同隨行去首都完成「獻祭」:少女會先和皇帝其中一個年齡相仿的兒子成婚,之後其家庭成員可成為皇族的一員,得到一定的財富與地位,也能在皇宮或是首都得到永久居住權,這是為了感謝少女為國家所做的貢獻。
“離抵達都城還有十八天,婚禮有七天加上準備的四天,離祭祀還有一個月。“
”還有一個月你就能成為皇親國戚了呀!“
這句話不是我說的,來自簾子外的男子說的。
“殿下!您不可以進去!“
後面年紀更大的男子說。
簾子被掀開,陽光刺眼地令人討厭。
年紀較大者遮住自己的眼,大概跟外面的人一樣懼怕那名將要獻祭自我的少女。
被稱作殿下的男子也是名少年,他自顧自踏上轎子,衣著雖是輕便仍可看出其地位是這裡最高的,藏青色的衣裳在腰間繫上暗紅色的帶子,值得注意的是他的袖子跟我一樣屬於寬大的類型,是象徵地位的一種方式嗎?
還來不及細看殿下的樣貌,少年把那件長大衣拉上蓋住我的臉,有些生氣與無奈的神情。
“太子殿下......你沒事幹嘛來?“
”哇!連敬語也不裝了⋯⋯不是要出發了?你去前面駕車啊!“
“殿下,您身為太子如此任性......小的這就去。“
與少年相仿年紀的殿下使使有點威脅的眼色,他的僕人默默走到轎子前面。
”我來看我的公主嘛~沒想到她像是個嬌小的孩子,跟你的大個兒不一樣呢!”
“姊姊只比你小兩個月,把你的手拿開。“
”你還小我一年耶!我以後可是你的姊夫,別跟我搶我唯一的妻子。“
少年眼神落寞地把我讓出來,不是因為地位差距的命令落寞,感覺是在意後面那句「唯一的妻子」。
我拿掉帽子看看未來夫君,這麼說他是皇帝的其中一個兒子呢!少年無意尊敬的態度讓我忽略了事實。
“我已經想好你們的名字......好久不見啦!。“
”我們見過嗎?“
我問,同時仔細觀察殿下。
是位乾淨瀟灑的男子,一束長髮是有光澤的淺褐色——五官也長得不太像剛剛在路上看過的人,有點立體——很是隨意地盤腿坐在旁邊,少年似乎熟識他,所以只是斜視一眼地不在乎。
”恩,你吃了藥之後可能不記得了,但我們三個小時候有生活一段時間過。“
殿下用平淡的語氣說出悲傷的情緒。
”對不起......“
總覺得面前這兩人偶爾會露出莫名哀傷的眼神,雖然不會直接說來,那背後我所不曉得——或忘記——的故事總讓人好奇,我卻沒有揭開的勇氣。
”不用這樣啦!你不是故意的......雖然說你是我未來的妻子,但請放心我不會跟你......你可不可以別瞪著我?“
少年帶著怨氣看著殿下。
”啊!我叫承暘,沒有姓氏。”
我點點頭,張口卻想不到自己的名字。
我看看少年想尋求解答,但他只是低頭迴避我的眼睛。
賤民不能有名字嗎?
“你的眼睛和弟弟不一樣,他是少見的湛藍色,你則是近乎完全的黑色,是祭品該有的顏色。“
頓時,兩個少年有些傷心的氣氛圍繞著我。
“小草......我以前都叫姊姊小草,你都叫我小花。“
少年說道,不知是想安慰沒有名字的我們,還是想轉移話題。
”你們到十九歲時大概會變成金色吧?畢竟擁有神聖的血統。“
承暘殿下不領情地繼續說。
金色的眼睛⋯⋯好難想像。
“雖然民間因為你們一族是妖鬼的後代而排斥,但在皇室眼中是你們是很重要的恩人,所以我才叫你們別隱瞞身份嘛!還特地把頭髮染黑。”
我摸摸少年和我的頭髮,雖然外表是烏黑色的,仔細翻還是能找到幾撮淺淺的黃色。
不過少年的頭髮因為染料摸起來很怪,我反而像是在原本黑色的髮絲沾上些許黃色的染料。
殿下認為我是金髮黑眼、少年是金髮藍眼,大概是典型的妖鬼外觀?
但我實際上是黑髮黑眼的⋯⋯我沒有說出疑惑。
“金髮走在路上很顯眼。”
因為少年看起來不想聊這個,所以我沒有當面說出來,看來我們之間默契還沒有遺忘?
“......你有跟你姊說過計劃了嗎?“
殿下突然問。
聽著他們倆的對話得知一些自己的秘密,如果眼睛會變色倒是希望是跟少年一樣的藍色,我不喜歡金色但我更討厭黑色。
我,討厭自己天生的眼睛顏色?
原因我遺忘了,但感覺還遺留在。
”她還沒有忘我們的約定。“
”恩,我沒有忘,記得很清楚。“
我一直都沒有忘,不如說是這副身體的腦袋記得,只負責想起來而已。
要和殿下結婚,然後奉獻出自己的身體向神明祈求祝福。
代表在我死之後弟弟也能衣食無憂地活下去,成為太子的親信之後受人尊敬地活著。
“那就好,如果之後忘了再記得重新說明。”
殿下看起來很累,是因為長途跋涉的旅途,還是因為思考計畫的進行,他皺著眉頭苦惱著。
”你們吃早飯了嗎?“
”現在正要吃。“
”有拿我的分吧?我好餓哦。“
”堂堂太子殿下搶賤民的早餐?“
“欸黝,我的轎子在另一邊哪!”
“一開始就別來呀!”
“殿下⋯⋯”
“叫我承暘好嗎?我們之間不適用這樣的階級關係。”
“承暘,你的母親還好嗎?”
之所以記得要問問題而不記得承暘母親是何人,也許是因為我得到答案與否並不是重點。
“嗯,她們過得不是很好。”
苦笑,無奈的苦笑。
雖然從起床我就餓到在,看著少年從布袋拿出麵包與一袋飲用水,還是在搖搖晃晃的轎子上昏昏欲睡。
少年拿小刀將硬麵包切成三份,刀子在麵包上的摩擦聲規律得一來一回,外表像是烤焦般的堅硬,內裡卻是由無數細孔組成的身體,口感肯定不是很好畢竟是又乾又硬的麵包——可是我很喜歡,以前很喜歡。
少年遞了一塊切好的麵包給我,不出所料,將難以咀嚼的食物吞下肚,它用尚未被唾液軟化的身麵包體刺激著我的牙齒與喉嚨,怪不得少年又拿給我水袋喝水。
承暘偷偷摸摸從胸前裡袋拿出一個用布裹起來的東西。
“嘿嘿,這是西域來的沾醬,叫做「乾酪」,從西方來的麵包就是要配西方來的沾醬吧?”
揭開層層白布,是一塊淡黃的長條,參雜一些深色的⋯⋯顆粒?
我很想吃,因為肚子好餓。
昨天做了什麼讓人如此疲累的是嗎?但少年看起來沒有跟我一樣想睡。
接過承暘切下的乾酪,我就往旁邊靠著少年的手臂睡著了。
明明意識不清楚,卻看得見清楚的畫面。
是夢吧?
我感覺到少年拿走手上的食物,輕柔地讓我躺在他的懷裡。
好想睡。
好想。
睡。
夢裡的記憶並非是在吃麵包,盤子裡的食物是一團黑無法看清,周圍也是一團黑——也許那些是當時的我沒注意到的——注意到的只有周圍模糊吵雜的聲音。
我......記憶中的人拿起湯匙放入口中,重複著這樣的動作直到吃完盤中物,沒有味道也沒有口感,只是在抑制饑餓填滿肚子罷了。
切麵包的聲音依舊持續著,乾巴巴的磨擦聲與畫面完全不相關......又貼切適合,我閉上雙眼想更深入回憶,但我根本不記得了,這些畫面是施捨而非自己得到。
場景換到一面能映出全身的鏡子前,鏡子中有個男孩停留,雜亂的瀏海遮擋眼睛,他正在透過頭髮的縫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,我被充滿厭恨、無趣的眼神嚇到,記憶中的這個男孩是我沒錯,我能感受到,卻對他陌生,像是在看別人的人生一樣,明明這就是我本人才對。
是哪個時期的「我」呢?
真的是「我」嗎?
男孩擁有一雙湖綠色的眼珠,微微反射著金色的影子,與我那漆黑的瞳孔不同,非常美麗且無與倫比。
他將瀏海隨意地往上撥,蒼白的皮膚毫無血色,輕薄的睫毛半掩著美麗的眼睛,從明顯的黑眼圈連帶疲累的神情,淺淺的嘴唇是黯淡的灰色。
這是我嗎?臉蛋、脖子、身體、手臂都極其消瘦的男孩大概小我四、五歲,這是那位受到弟弟疼愛的祭品嗎?
是的,男孩很瘦,即使穿著衣服也能看出底下去皮包骨的模樣,是因為疾病導致嗎?
不,直覺告訴我男孩沒有苦病纏身,那是......內心?
祭品,少年有說為什麼皇帝會選我當祭品嗎?
”......讓她睡吧......趁這時來說......“
”......恩......姊姊還是不要知道......“
我感覺到有人扶起我的頭,輕輕地喂我喝湯藥,非常苦,不禁皺了眉頭,濃稠的質地加上不好聞的氣味,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變得更糊塗了。
身體本能地別過頭,除了口味的外在因素,也包含對於保護自身的心情。
”......忍住,這能抑制你的......“
再來我就睡著了,估計少年也把難喝的湯藥喂完了。
沒有聽到能抑制住什麼,不意外是跟獻祭有關。
搖晃不歇的馬車代表旅途仍繼續前進,我是在哪時候睡著呢?
在第二個夢裡的思緒卻非常清楚,一樣是在鏡子前的男孩,只不過原本模糊的裸上身能看清楚了。
手臂和脖子似乎刻滿了潦草的文字,像是傷疤的淺粉色也像是書法字的筆觸,他的左手臂上黏著無數方形或長條形的白布,是要把那些文字蓋住嗎?
突然間那些白布被粗魯地撕下,隨後被丟落在地上。
左手臂從肩膀延伸至手指,都有著比文字更密集的傷口,有的結痂了有的微微泛血,有的禁不起大力的撕扯,源源不絕地流出鮮血。
原來白布是拿來治療傷口的?
男孩眼神兇狠地瞪著鏡中的自己,美麗的綠色眼眸似乎讓他更痛恨了。
他拿起一把細長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刺向左手,從肩膀下開始到手肘劃開了一道不淺的傷口,紅色的液體湧出無法讓男孩停止動作,一刀一刀直到左手無完好的皮膚也許都阻止不了男孩的恨意。
他為什麼要如此傷害自己?是討厭像是文字的痕跡?還是單純對左手特別痛恨?
但是男孩看起來毫無感覺,彷彿是他人的身體。
當他要繼續刺下第二第三道傷口,有人從後面抱住男孩並拍掉已沾滿鮮血的刀片,用手努力捂住那道被深深劃開的傷口,他似乎大聲喊叫男孩似乎想告訴他些什麼,我聽不見那吼聲只看見男孩的眼睛恢復平靜,湖綠色的瞳孔轉變成漆黑且無光點的顏色。
不,從一開始男孩的眼睛都是黑色的,是光線影響?
還是這是我眼中的自己?
男孩垂下眼簾,任憑闖來阻止自己的少年又抱又拖會床上,任憑他為自己包紮傷口。
我緊閉著眼睛,雖然無法聽到他說了什麼,但感受到他非常生氣和緊張。
我緊閉著眼睛,感受到他抬起我的左手,似乎在纏繞些什麼止血吧?動作非常輕柔怕我有一絲絲疼痛,明明剛剛還那麼生氣地吼我......。
我緊閉著眼睛,讓他輕輕地碰觸到我的傷口,這時夢境裡的觸感是如此真實,刺痛的感覺促使我睜開眼。
時間過了多久?只剩下轎子車輪的滾動聲與前方兩匹馬各自不配合的蹄聲。
轎子的空間其實不大,是四個成年女性的容納大小,行李只有少年放在角落的布袋。
我的頭躺在少年的右手臂上,貳他則是面朝上平躺著。
承暘似乎跑到馬兒那坐著,隱隱約約傳來他和僕人小聲說話的聲音,好像是行程問題。
我們要前往哪裡?首都?忘了。
少年還在睡覺,我坐起來發現他手握一本書。
封面有些有些髒與破爛,是很舊的書吧,縫線也有脫落後又再次修補的痕跡。
我看不懂封面上的字,亂亂的書法字,很美的字體卻也阻礙閱讀,不過我不識字就是了。
他大概是看書看到睡著,更之前是在跟承暘說話。
掀開窗戶簾子,黃昏的天空沒有鳥在飛,前方遠處有其他馬車和行走的人。
好無聊。
我看著燭台搖晃的火苗發呆,不想繼續睡也不知該做點什麼。
少年的姿勢因為身高關係雙腳無法伸直,他真的很高,也有點太高了。
身高一百八十多......單位是什麼來著?我是以什麼來估量的?
單位......是「公分」,以......我自己的身高來猜的。
我有多高呢?
有時候忘掉這種習以為常的東西,會有很可惜、差一點的想法出現。
我有一百六十三公分。,還真是精細的身高數字,以前有量過嗎?
年、月、公分⋯⋯。
以前,如今,往後。
過去,現在,未來。
腦袋亂糟糟的,所有都像是糾纏在一塊。
湯藥喝了會消失記憶,不,我能肯定地說我還記得以前,但「拿不出來」。
拿不出來⋯⋯拿不出來⋯⋯。
算了算了,也不是很重要,雖然遺忘掉與少年⋯⋯弟弟,記不起與弟弟的記憶讓人難過,可是我更在意他們瞞著我說了什麼,以及原因。
我隨手拿起剛剛的書籍,反正現在無事可做。
“姊姊?你在做什麼?”
“沒什麼,我看不懂書在寫什麼。”
背對他坐著,旁邊彎曲的腿突然立起來嚇我一跳。
“哦⋯⋯我唸給你聽?”
少年雙臂從後面繞過來,從封面開始說起。
“那個⋯⋯”
“是?”
“你⋯⋯弟弟本來就會這麼抱姊姊嗎?”
問出口了。
“因為我很喜歡姊姊。”
說完又繼續說書上的文字。
我總覺得那分喜歡很奇怪,不是姊弟間家人情感,也說不上是暗戀的情誼。
“封面上寫的字意思是「日出」與「日落」的意思⋯⋯”
書裡在說世界的起源,神明如何創造萬物、生命的循環週期等等,是本內在外在都很古老的書。
“最後一部分,是在說如何調顏料。”
少年解釋完了整本書的內容,估計外面的天色也完全暗了。
過了今夜,我是否會將方才的書忘得一乾二淨呢?我會再次遺忘少年甚至更嚴重嗎?
雖然心裡如此擔憂,還是不禁闔上沈重的眼皮。
他的懷抱很溫暖,也很讓人安心。
早上睡到下午,晚上又繼續睡,今夜的車隊似乎要趕夜路前進,我們的目的地究竟是哪?
結婚⋯⋯在不久的未來,我將會承暘太子結為夫婦⋯⋯「但放心我不會跟你」?承暘的話是指我不用為皇室傳宗接代嗎?
獻祭⋯⋯要獻出自己的性命到另一個世界服侍神明以祈求祝福⋯⋯之後會有幾天見不到少年,他應該會很孤單吧?
等等,為什麼不要告訴皇帝我是妖鬼的後代?這樣不就可以免除獻祭了?承暘說過妖鬼一族對皇室來說是恩人⋯⋯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嗎?
夢境中男孩⋯⋯那時何時候的我?應該是很久以後吧?已經剪成短髮⋯⋯可是我能活得到那個時候嗎?也許是轉世也說不定?這麼說那位幫我包紮的人也是某人的轉世囉?雖然沒有看到臉,但一定很重要才出現在我的預知夢吧?
預知夢?不對⋯⋯那是記憶!是「發生過」的記憶⋯⋯嗎?
我越來越搞不懂了,腦袋越想越混亂。
少年靠在牆壁上沒有說話,他緊緊抱住我,我窩在溫暖的大衣裡緩緩睡去,穩定的心跳聲聽起來很安心,少年沒有要睡的意思,他的手玩弄著我的頭髮,彷彿在等待什麼一樣。
啊⋯⋯承暘輕輕的腳步聲傳來。
想在二人都在時開口詢問內心疑惑。
可是我睡著了。
『晚安。』
__埋入____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